我走出索拉博的房间,心下寻思,是否宽恕就这样萌生?它并非随着神灵显身的玄妙而来,而是痛苦在经过一番收拾之后,终于打点完毕,在深夜悄然退去,催生了它。
罪行只有一种,那就是盗窃。当你杀害一个人,你偷走一条性命,你偷走他妻子身为人妇的权利,夺走他子女的父亲。当你说谎,你偷走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当你诈骗,你偷走公平的权利。
我很高兴终于有人识破我的真面目,我装得太累了。
我们总喜欢给自己找很多理由去解释自己的懦弱,总是自欺欺人的去相信那些美丽的谎言,总是去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总是去逃避自己犯下的罪行。但事实总是,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坦然面对那些罪恶,给自己心灵予救赎。
我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万丈深渊,拼命想抓住树枝和荆棘的藤蔓,却什么也没拉到。
我不记得那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我只知道记忆与我同在,将美好的往事完美的浓缩起来,如同一笔浓墨重彩,涂抹在我们那已经变得灰白单调的生活画布上。
世间太多故事,其实都没有胜者。
我把眼光转回我们的行李箱,它们让我替爸爸感到难过。在他打造、谋划、奋斗、烦恼、梦想了一切之后,他的生命只剩下这么点东西: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和两个手提箱。
回首前尘,我意识到在过去二十六年里,自己始终在窥视着那荒芜的小径。
成为被注目而不仅仅被看到,被聆听而不仅仅被听到。
例如玫瑰可以说,尽管我们需要通过驯服来找到活着的意义,但却不必将建立联系的对象狭隘地局限在“小王子”身上,而可以是一些值得投入和献身的活动,例如一个人的事业、信仰、艺术追求或社会理想。
这种说法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不见得。如果我们细心观察一下,当发觉在我们身边,除了家庭、事业和爱情,许多人也会倾注大量时间和心力在他们认为有意义的事情上,甚至视之为毕生的志业,例如动物权益、环境保护、绿色生活、转型正义、性别平等、工人权益等。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会认为这些是可有可无的随意选择,而是能够提出理由来作出合理证成的重要目标。
当这些目标成为他们真心认同的志业时,也就意味着目标背后承载的价值,已走进他们的生命,并与他们建立起难以分割的联系,并在最深的意义上,成为界定自我和安顿生命的基础。与此同时,这种内在的联系也会产生相应的责任,促使当事人去好好守护和实现这些价值。
就此而言,如果我们跟着狐狸的教导,这种对志业的追求,也是生命的驯服,虽然在这里,驯服的对象不再是特定的某个人。有了这个领悟,玫瑰们就不必每天在花园中被动地等待她们生命中的小王子,而可以主动地去发掘自己的志趣,寻找值得自己委身的志业,并大声地告诉小王子——即使没有人为我而死,我的生命也不是空的。
小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有梦想。这些梦想,寄托了我们对世界对人生最早、最美好的想象。很可惜,这些梦想往往在萌芽不久,就被大人击碎。我们于是逐渐忘记发梦,并步入所谓的“正途”,大人告诉我们,这叫成长;而成长的另一个名字,叫面对现实,叫循规蹈矩,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也许仁慈只是一种伪装。
你终于不能理解人们所做的事情了吧?
我才是那个应该感到羞耻的人,我不理解自己的灵魂。
那是因为人们太脆弱了所以才撒谎,甚至是对自己撒谎。
如果人们互相不信任,这个世界跟地狱又有什么分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