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二老爷陆秉义和其夫人曼珺都是出了名的冷血商业家，允岚市的毒蛇夫妇。二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彼此之间似乎是为了利益的联姻，没有谁见过他们有什么夫妻情谊，对亲生女儿陆千芊都十分冷淡，更不必提对作为继承家业的傀儡陆攸年得有多苛刻。
但是慕衍想见陆千芊，就到底避不开那夫妇俩。父亲慕国恩上前按下了门铃。
一家三口很不巧地都在家。曼珺招呼他们父子俩和他们一同用早餐，话说得格外热情，脸上的微笑却冷冰冰，让慕衍浑身不舒服。他们几番推辞后还是拗不过，只得坐在了桌边。三位大人聊起了事业上的各种问题，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家族时事：
“听说舒乐琪回来了。”曼珺突然提了这么一句，“还宣布说放弃之前高中毕业就出国留学的打算，要重新再考虑一番。”
“舒乐琪？”慕衍眉尖一动。
舒乐琪终于在配角表之外的地方拥有姓名了吗【bu】。
舒乐琪也是慕衍从小就认识的玩伴，六位命运之书的拥有者之一。按照命运之书上的剧情，陆千芊是舒乐琪的替代品，两人相貌有几分相似，性格却迥乎不同：陆千芊文静善良，不爱心计；舒乐琪活泼开朗，欣赏手段。也许是受命运之书的影响，慕衍上辈子对舒乐琪有过几分爱慕之意，但现在经历了那么一通命运变革过来，如果不提起这个名字，他已经不会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生命里占着还算重要的地位。
舒乐琪似乎是地位略低于陆攸年的第二反派，对陆攸年颇有好感，上辈子在陆攸年离开陆家后第一个向他伸出了援手，之后自然也没少帮着陆攸年为难慕衍。慕衍的感情还受着命运之书的影响认不清这女孩的本质时，他可没少为此伤心。
想到这里，慕衍把眉峰轻轻蹙起。说起来，前世时候他曾调查到，舒乐琪这年选择了出国留学，去的正是陆攸年在的大学。
这么说，现在她改了主意，是因为陆攸年的过世？
慕衍也没再多想，默默把这些想法压了下去。陆攸年和舒乐琪怎样，现在都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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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面向玻璃窗站着的女孩猛然转过身来，靓丽的脸上写着不可置信，“怎么死的？多久前的事情？”
“意外引发的火灾，一年前。”坐在沙发上的舒老爷子慢悠悠地喝着茶道，“你也别太难过，人都有一死。可惜是可惜了，但这没办法。”
“是挺可惜的。”舒乐琪又转回身去，对着玻璃窗外的繁华夜景叹息，“本来还想说，陆攸年那么厉害的人，要是让我教会他一点商业上的手段，肯定前途无限。这样一来，陆家的未来要落在千芊身上，恐怕就没什么希望稳住现在的地位了吧？”
舒老爷子顿了顿：“这可未必。”
舒乐琪转头看他，困惑又期待地等着回答。
“听说陆攸年走后没多久，陆大老爷去了一趟当年领养陆攸年的孤儿院，又领回来一个男孩子，叫陆少琛，比陆攸年更厉害。不过陆谨仁不知道怎么想的，把他藏家里一年没让露面，”舒老爷子说着，又淡淡喝了一口茶，“也许是失了陆攸年太心痛，怕再失去这一个吧。”
“陆少琛是吗？”舒乐琪一下子来了兴趣，靠上来挽住了舒老爷的手臂，“爷爷，我可不可以见他一面？”
舒老爷子哼一声，“就知道你这个小丫头会这么问。不过可得先说好了，爷爷只能帮你问一句。要是人家不愿意，你自个儿想办法。”
“好！”舒乐琪爽快地答应，又转眼去望那窗外盛景，好似装载着璀璨星光的一双眼狡猾地一眨。
“爷爷，你看啊。允岚的夜空里，有好多好多的星星。”
舒老爷转目去望，漆黑的夜里分明只有一轮圆月寂寞地挂在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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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爷爷的七十大寿？”
卧室里，陆少琛把手中的笔平放，回头来看陆谨仁，如湖水般的平静眼神中淡淡划过一丝疑虑。
“是。他还说希望能凭着跟我这么多年的交情，能在宴会上见上你一面。”陆谨仁对着手机短信再确认了一遍，“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替你谢绝他。”
刚跟陆少琛相认的林河渝这时候就站在旁边，张口想说些什么又吞咽下去。
陆少琛合上眼，记忆之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来。
“哎，真厉害啊——”
把双手贴在玻璃窗上的女孩转身来，一双明亮的眼里是万道星光。
“是我从前真的低估你的野心了啊，陆少爷。”
再睁眼来，已经做好了决定。
“不必。我可以去。”
这可以算是粉丝吗ovo。
待陆谨仁离开房间，林河渝才把刚才堵在喉咙里的话说了出来：“你没必要去的。舒家那个大小姐，出了奇的爱玩权弄势，不是什么好角色。”
陆少琛边翻着书边道：“舒乐琪上辈子帮过我，见一面而已，不会有什么坏影响。”
“想要私下见一面，有的是机会，不一定非要去宴会。万一被慕衍和陆千芊撞见怎么办？”
这个问号刚抛出，陆少琛的手就刹住了动作。
“喂......你完全没考虑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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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琛：......答应得太快，没想那么多。
林河渝：......是你没有心。
是跟沐哥学来的低阶几何排版xx。今晚抄完笔记再背完书还有空的话我就看看能不能更？
第三章：
周一傍晚，雷声和铃声把昏睡者叫醒，雨做的珠帘把教学楼层层围住。撑伞的学生们或坦坦荡荡无所畏惧往前走，或小心翼翼踩着水坑之间的安全地带移位。不过二十分钟，各教室几乎空了。
刚从教室里磨完题出来的慕衍看着挂在窗边已经散了架的雨伞，脸色凝重。
学校里会惹他的人不多，一根指头就能代表。
他转眼去看罪魁祸首：“你干的？”
林河渝站在另一扇窗前，把自己的伞拐杖似的竖立在手下，一只手半插在校裤口袋里，眯眼笑得好开心。
本就不需要怀疑什么。慕衍又看向他的伞，揉了揉额头：“我说过那场火灾不是我......”
“可陆少了解到的只是：就是你动的手。”
林河渝的笑只一瞬便凝固了，寒和苦交融，像冬夜里不再冒热气的冷咖啡。
“过失也是要赔偿的，是不是有意而为只是严重性问题。如果你当时能抵抗住，压根儿没造出那场火，也许我们就不至于这样。你说对吗，慕衍？
“还是说，因为他之前在事业上针对你，你就觉得你们是两清了，不需要解释，不需要惭愧，更不需要弥补。难道你们都不明白吗？恩怨这东西，从来都不可能算得清。”
寒和苦交融，像冬夜里不再冒热气的冷咖啡。
林河渝觉得喉咙里还有千言万语，却说到这里便梗住了，脑海中涌出与陆少琛的种种相关，不由得又冷笑一声，垂下头来。
两清，好一个两清。
陆少觉得是两清了，他可不想就此罢休。
凭什么呢？一个一个的，就这样轻易把情债一笔勾销，就像他那个母亲一样，因为受伤了就逃走，因为不是她的错就不负责，却一点儿不顾及他，好像这只是父母两个人的局，而他只是个不会因为她受到任何影响的外人。
慕衍没注意到他说的是“你们都”而不是“你”，沉默许久，只勉强道：“我没那个能力弥补什么。”
“对，没能力......那就继续这样没能力下去好了，既然你真就这么甘心没能力下去，那就准备好因为没能力继续输下去好了。真好啊，慕衍，直到最后，你都没办法赢过陆少。”
林河渝也不屑再说更多的废话，径自绕过慕衍下楼了。慕衍独自站在原地，手覆在略发疼的额上，心口闷得难受。
肖楠正巧从办公室过来，瞅见正头疼的慕衍，没走近就看到了那雨伞里的惨相，又惊又气：“这是谁干的？”
不说慕家是允岚财力第二的名家，堂堂纪律名校允岚高中也不该有人胆大到搞这种鬼。现在学校里出了这种人，他这个学生会成员可不能坐视不管。肖楠脑子里正迅速绘着调查计划图，却听慕衍道：“一把伞而已，算了。”
肖楠脑子真的好强hhhh。
肖楠只觉得千万个不解，伸手夺过那伞来，指那几根断开的铁条，“都恨你恨成这样了，还算了？”
“不用管了，”慕衍黯然把伞收回来，“我自己心里有数。”
林河渝说得没错。
慕衍只是在逃避而已，从很久以前就在逃避，也因此从来没赢过陆攸年。
啊，铁条都断了，这个技术，实在值得探究【？】。
最初，他还只是在成绩排行榜上避，看着那几个靠努力把自己远远踩在脚下的分数，他没想过要去追赶。
后来，是在命运之书告诉他剧情的时候，他反抗过，失败了，就避开了。
即使是最后，陆攸年同他彼此错过、距离愈来愈远的时候，他也在避。
慕衍就没打算赢过他，输就输了，输给他一辈子都行。如果他真能因为赢了自己摆脱厄运，只要他跟自己说一句话，慕衍可以把什么名誉事业都放下给他。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就只是疏远、闪躲甚至离开。
为什么非要这样？没有更好的方法吗？
手把伞柄握紧了，有些疼。
不只是林河渝不想就这样结束，他也不想，他想问明白为什么，他想和陆攸年回到从前童年时候，但是以他现在的状态，他只怕会伤害到别人。
狠狠吸入一口气把心中的杂乱平息，慕衍看向神情复杂的肖楠：“你有带伞吗？”
“有，一起吧。”肖楠从窗台取下一把伞，“衍哥回家？还是......”
慕衍没思考太久：“就去方凯琦那儿吧。”
方凯琦跟慕衍、肖楠年龄相当，没有家族背景，就一个普通人，初中毕业出来就进了父母的烧烤店。三人是好几年的酒友关系，慕衍和肖楠这两个学校里的好学生、家族里的好榜样，一直只有在方凯琦那儿才能稍稍放纵一下。下午放学时间去喝杯小酒排忧解闷，是临近成年的这帮少年的乐趣。
慕衍和肖楠照常在烧烤店二楼方凯琦家内的餐厅里倒了一杯啤酒，边蹭着饭菜边跟还在厨房里收拾的方凯琦隔着一段空气距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慕衍最近烦心事多，前世也有很多年因为生活不顺没能好好放松，脑子里正杂乱，对朋友的话题提不起多少兴趣。他百无聊赖地向窗外望去，熟悉的街道是这一年的样子，商店与人潮中，曾被替换的故事慢慢覆盖旧去的那段灰色记忆。
忽然目光捕捉到一个不久前刚分别的身影，慕衍握酒杯的手颤了颤。
熟悉的街道是这一年的样子，商店与人潮中，曾被替换的故事慢慢覆盖旧去的那段灰色记忆。
正对面的小面馆并不熟悉，不很常见的木质装修使得它有那么几分引人注目。窗口和桌椅的安排很不巧，故意似的只露出一边的人。少年坐在窗边，握着双筷子悠闲地挑起面条送入口中，时不时说些话，神态轻松自在，好像有个关系亲近的人坐在对面。
能跟林家私生子林河渝关系如此亲近的人可不多。
慕衍的心立即就提了起来，又想起现况，狠狠心扭过头去，但总不自觉地，时不时无意识去看一眼，回过神来又扭过头去。
一餐饭菜索然无味，勉强吃完一碗，慕衍就搁下筷子匆匆告了别。方凯琦看着那背影匆忙消失，瞅向肖楠：“衍哥他怎么了？”
肖楠是聪明人，刚才早注意到了慕衍几次眼神飘忽向哪个位置，埋头狼吞虎咽一番，干掉碗中的饭菜，也撂下碗筷走出去，“我去查一查。”
小面馆人不多。老板老爷爷端着餐盘，慢悠悠地来来去去。林河渝觉着有谁的目光悄悄挂在自己身上，眼神转了一圈回到对面的人身上，佯装毫无发觉，把筷子戳进面汤里，搅一搅，漂在水面上的葱花悠悠转起来。
“说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紧张，我看慕衍现在应该顾不上你，命运也说了你不插手就行，安全问题大可以不担心。就算真遇上了，他也没有理由对你陆少琛出手。”
陆少琛吸一口瓶中的饮料，“以防万一，能远离主线就远离主线。你也不必做多余的事情了，都结束了，再继续只会惹出更多麻烦。”
“得，那就这么放过他？”
“他能放过我，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陆少琛的手指在玻璃瓶上滑了滑，指腹下的冰凉感穿透皮肤传递于心，“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