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宿舍
既然聊起了初遇,我们很自然地就转到了宿舍。
当年我们住的宿舍现在空无一物。我靠在门边,看着姜未然感慨着抚摸那沾了尘埃了窗台。夜光透过玻璃笼在他身上,让我也想起了第一次见他。
姜未然是当天第一个到宿舍的人。我是第二个到,一来就见到陌生的未来舍友,正握着白纸巾细致地擦拭窗台。他听见声音回头来看我,脸上红了一片,手足无措,把手上的脏纸巾揉成了团,丢进床脚的垃圾桶里。
怪可爱的大男孩。
我想着,听见他结结巴巴自我介绍道:“我……我是这个宿舍的……我叫姜未然。”
“迟季眠。”我微笑着伸出手。他慌张起来,抽出了另一张纸巾,急急忙忙要把手擦个干净,一忙乱起来却又越擦越慌。
我笑了一声,拉住他的手,从裤袋里取出一包湿巾——这是打篮球后围观的女生塞给我的,我抽了一张,就往他手上擦起来。
姜未然人脸顿时红到了耳根,怯怯地道了声谢谢。
等到把他的手擦干净了,我把湿巾丢进垃圾桶,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凉凉的,白白的,嫩得堪比春天的幼苗。
“日后请多指教,姜同学。”
思绪转回眼前,姜未然的手显然又沾染了灰尘。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包湿巾,正要擦手,我走上前,像当年一样拉住他的手。
时隔多年,他的手还是白白嫩嫩柔软清凉,托在手里,像是托着这世上最精美的艺术品。
待到把姜未然的手擦干净,我突然动了个念头,抬起手,嘴唇在他无名指上轻轻点了一下。
一抬眸,果然,他又红了耳根。
“抱歉,”我微笑道,“做了点前男友不该做的事情。”
凉凉的,白白的,嫩得堪比春天的幼苗。
第六章:教室
教学楼的大门果然已经锁上,我们只能透过一楼蒙了灰尘的窗户,借一盏月光窥见教室里的一块狭小景致。
这里并不是充满多么值得回忆的地方。
不过是日复一日上课学习的场所,在枯燥无味中艰辛挺过最后一段懵懂无知的时间。
至多只是,上课走神时,忽然有意无意的一瞥,随后收到或发出有意无意的微笑。我是从什么时候认得了你,从什么时候心悦于你,连光阴也不知晓。
我是从什么时候认得了你,从什么时候心悦于你,连光阴也不知晓。
“如果我更早遇见你就好了,”我突然说,“最好是高中。就要长成大人的年纪,足够年轻的年纪,我足够明白世间的一些道理,你也足够熟知没有长成大人的我。”
“说什么呢?”姜未然低低地笑了一声,话音一句比一句轻,“都太幼稚,都会分手。在那个时候认识,只会念念不忘更久更久。”
我听清了他话里的叹息,仰头看看夜空,漆黑的天里圈起来一个亮圆,莫名有点像镜面,回忆就映在里面,一幕幕闪过,却什么别的都不剩下。
仰头看看夜空,漆黑的天里圈起来一个亮圆,莫名有点像镜面,回忆就映在里面,一幕幕闪过,却什么别的都不剩下。
“为什么我们会分手呢?”我喃喃道。
“是啊,为什么呢?”他还是低着头,背向灯盏而打出的阴影中,眼睛隐隐闪着光,“我也忘记了。”
我也忘记了。当年的岁月静好,最后终于还是只余下这一句而已。
我也忘记了。当年的岁月静好,最后终于还是只余下这一句而已。
第七章:饭堂
学校饭堂同当年差别没有多大,这会儿并没有显示饭菜名字的地方。
姜未然有些惋惜:“我还挺好奇学弟学妹们现在是受着什么饭菜毒害呢。”
我摇摇头:“可别再损了,母校饭菜可没那么黑暗。”
只是,几乎一成不变的那些菜式,几乎一成不变的乏味生活,还有偏偏无法一成不变的,同坐的人,让我们的岁月渐渐沉入了灰暗,而后自发地变化,让我们渐渐遗忘了最初的美好。
只是,几乎一成不变的那些菜式,几乎一成不变的乏味生活,还有偏偏无法一成不变的,同坐的人,让我们的岁月渐渐沉入了灰暗,而后自发地变化,让我们渐渐遗忘了最初的美好。
我终于没有再同当年那些人坐在同一张餐桌前。改变我们的并不只是时间,人类社会复杂的环境和交际也将我们的一切磨洗。我曾经希望一成不变的人与感情还有日子,最终都要被卷进洪流,余下一滩的美好回忆和遗憾。
即使我们也曾经是最亲密的关系。
我突然又想起什么:“你吃晚饭没有?”
姜未然愣了愣,“吃了……一点。”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最近胃口不太好。”
“吃点夜宵吗?”我笑笑,“就是不知道那条街的烧烤摊还在不在。”
我曾经希望一成不变的人与感情还有日子,最终都要被卷进洪流,余下一滩的美好回忆和遗憾。
第八章:烧烤摊
学校附近的夜街一向入夜即喧嚣起来,烧烤店在诸多家商店之中极受欢迎。
我同姜未然有时会来这儿,找一两家熟悉的店,坐下来点一盘烧烤。
因为来得没有那么频繁,我们并不会遇上自来熟的老板搭话太多,能安安心心内部聊天,吃个痛快。
但唯有一次,我们是连续两次来的。第一次是两个人,第二次还陪着其他舍友。
正聊得开心时,老板突然插进来,对我道:“原来你姓迟吗?昨晚听你俩在这儿聊天,一口一个季眠叫得怪习惯的,还以为你姓季。”
同来的其他舍友默契地发出八卦专属的呼声,姜未然赶紧扭过头去,老板口中“一口一个季眠”的暧昧对象就这样不问自招。
我提起这事儿:“本来想晚点再告诉他们的,被你和老板破坏了计划。”
姜未然摸了摸鼻尖,“我又不是故意的……”
说着尝试起了打开刚点的啤酒罐头,指甲剪得挺干净,又不懂借点工具的帮助,看样子很困难。
我知道他从前很少买罐头类饮料,索性从他手下把罐头往自己的方向推来,“我来吧。”
打开罐头后,姜未然道了声谢,小心翼翼地捧起罐头抿了一小口,又把它放回桌上,“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喝。”
我笑起来,“啤酒就是这样,酒花泡水加麦芽,一点麻醉人的酒精,一点甜麦芽味。三两个朋友聚一聚的时候喝上几罐,开心点就好了。”
“那难过的时候不喝啤酒?”
“难过的时候比较想喝醉吧,你可以考虑多喝一些,或者喝些酒精浓度更高的酒——你现在难过吗?”
姜未然定定看着我,眼睛闪起光,粲然一笑,“不难过,这不是有你在吗?”
那是陆攸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当着面递情书。
现实中的高中女生哪有那么随意,见着一个人相貌出众就当着面递情书?陆攸年不是没收到过情书,但都是偷偷塞在抽屉里的,其中有一些连班别姓名都不写上。后来又托了慕衍的福,情书在抽屉里也罕见了。
但舒乐琪那封情书,不仅是当面递的,还写得特别地长,内容丰富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只见了他一面的一般女生,能够写得出来的表白信。
她显然对陆攸年做了相当多的调查:家庭背景,身世来历,学业成绩,社交情况,八卦新闻……
仅仅一天时间内,这个人几乎把陆攸年的底的查透了,还在书信中直白地道破了他的许多真实情况,并且提出不少建议,表示由衷地希望他能脱离陆秉义夫妇的掌控,赢得想要的一切。
结末的话留给陆攸年的印象最深:
“你本人比相片上好看很多,怪沉静的,居然能那么冷静地看那种东西,好有意思。”
好像可以隐约看到女孩的笑容。
“如果将来慕衍没有能给你你想要的,请务必考虑我。”
呃啊,发错帖乐。
第九章:粉店
从烧烤店出来,向左转,隔壁竟然就是当年熟悉的粉店。
回忆得都熟练了,我回想起第一回带姜未然来这里。
姜未然小时候家境不太富裕,即使长大后经济渐渐没有那么困难,依旧保持着节俭的习惯,平时的饮食都是在学校食堂或者家中自己解决。那回在外面吃东西,是为了陪我。
我们当时还不是恋人,我并不了解他的节俭和对我的心思。我点了二两老友粉,他表示要和我一样。结果两碗热腾腾的粉端上来,他才尝了一口,眼泪就亮起来,急忙取了手边刚点的一瓶豆奶喝起来。
我察觉到他的困难:“你不能吃辣?”
姜未然尴尬地点点头。
“那怎么不早说?老友粉很辣的。”
“我第一次吃,不知道……”他低下头,摸着脑袋。
“那就别吃了吧。”
我话才说停,姜未然就把头拨浪鼓似的摇起来:“不行,不能浪费食物。”
我一噎,“我意思是,你别吃了,你的粉给我,我这份就打包带回去给其他舍友。”
“可……”姜未然看着我,耳根不知道为什么就红了,手把自己碗捧住了,“还是算了吧,这份我已经吃了一口了,还是我自己吃完吧。”
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努力地把那碗粉吃得连汤水都不剩下,怎么说也没劝住。
“当时在想什么?”
姜未然别过眼,“你现在都知道了。”
我抿着嘴笑,忽然又想起来:“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有接过吻。”
姜未然脑袋轰地一下红了个透,“现在还提这个……做什么?”
我挨近他,“真不考虑?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是有可能的。”
姜未然捂住嘴背向我,低低地嘟囔了什么。
我无奈地笑了笑,按着他的双肩把他转了过来,又扣下他,往他脸颊上迅速贴下一个吻。“这样总可以了吧?”
姜未然双眼空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手覆在脸颊上,“季……季眠!”
“怎么了?不满意吗?”我微笑着,圈住姜未然的双肩,把人揽进怀里。姜未然贴上我的胸膛,急促的呼吸声时不时拍打在我颈窝。“是因为没吻对地方吗?”
“我,我……”姜未然垂着脑袋,兔子一样窝在我怀里,支支吾吾硬是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他的困难,也不必再多说,抬起手勾起他的下颌,就对着那两瓣薄软的唇按了上去。
我看不到姜未然的神情有多么精彩,贴着他腰肢的手臂却可以隔着衣服感受到他略高的体温。转至他后脑勺的手下便是柔软的短发,有点痒痒的,刺激着躁动的神经。
那时候忽然就有这样一种错觉:我们好像是回到了多年前仍然年轻任性的日子里,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打磨、时间的历练,依然是享受着青春时光的少年,一时间心血来潮,一瞬间动了心动了念,就这样进一步接触彼此,尝试着放纵不羁的初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