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量避免在饥饿、饱食或者进食过程中看这篇文,可能会引起不适。
餐后两三个小时也许是最佳时刻。
我是说,也许。
当然也可以选择其他任意的时间段,只要你愿意。
封面瞎做的,感谢以往圈刊经历给我的锻炼,但仍还是个菜鸡。
参加玄圈的七月月练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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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我发现我在煮汤。 砂锅下的火焰安谧地燃烧着。 即使我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也并没有发现“我会煮汤”这样的记忆,但是此刻手下却正在很娴熟地用汤勺在乳白色的汤中轻轻搅动,像是在重复做过无数次的动作。 汤里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闻着不像是鸡汤,也不像是猪骨汤,但异香扑鼻。我敢很肯定地打包票:即使是最挑剔的美食家也一定会被这种奇香无比的气味吸引住,忍不住想要将鼻子凑近热气腾腾的汤闻个仔细。 到底是什么呢? 在不断的翻搅中,有东西浮了上来,先是已经煮烂了肉的一处关节,看起来像猪骨,截面断得干干净净,利落的处理是屠户断骨必备的手法。然后是被煮得酥烂已经摇摇欲坠的皮肤,吹弹可破,连着细长的指骨,最后它在滚水中翻了过来,露出美丽的,即将脱落的豆蔻色指甲。 在我能回想起来的记忆中,不久前在姐姐梳妆台上撞落摔碎的那瓶为指甲着色的小瓶里装的正是这样美丽的豆蔻色液体,但是还要更红更亮一些,美丽的液体洒落在地上混合着破碎的玻璃渣开出了一朵妖艳动人的花。也许是因为沸水的灼烫,又或是因为浓白的汤汁浸润,让它逐渐褪了色。 不过那天我们吵了一架,然后她摔门而走,再也没有回来。 大家曾经猜测她去了男友家里,或者干脆就像她以前说了无数次的那样:离开这个城市,去哪里都好。 整整三个月,没有人能够找到她。连父母去找她也好久没有回来,毫无音讯。我的可怜的父母为了我的姐姐在外奔波四处寻找再没回家。 而现在终于可以知道姐姐的去向了——她的一部分此刻正在沸腾的高汤中翻滚,散发着扑鼻的香味。 那种味道甚至让我觉得有些饥饿。
1. 有很多次我都在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 我坐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窗没关紧,冷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比温暖更要让人印象深刻。
2. 我的父母是讨厌我的,我从来都知道。 大约是因为我不如姐姐出色,除了一张勾人的脸外一无是处。 那张脸不像我所遇见的任何人,就连我那不灵光的脑子似乎也与书香气息浓厚的家庭格格不入。反倒是我的姐姐受尽了宠爱与期待。 幼时父亲会在闲暇之际一字一字地教姐姐念书,他粗糙的手翻过积攒成堆的广告单从中抽了张传单,在背面的空白处写下简单的字词。姐姐就坐在父亲腿上,在他怀中看着被写就的字词。 我是不被允许学这些的,但姐姐眼里的光吸引了我,心中的好奇时不时就在夜里如细绒羽毛般搔弄着我脆弱敏感的神经,折磨着在硬木板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我。后来我便常常在夜里偷偷从纸篓里翻出被他们揉皱了的纸,拿到小杂物间里借着月光描摹,悄悄仿着他们的字,不久也学得像模像样。 我没上过学,只在这时悄悄跟随在他们身旁学了几个字,便已让我喜不自胜。 成年后,父母在纺织厂给我找了份工作,做了一段时间的纺织女工,但不到一年便被辞了。具体缘由在多年后我已记不清,许是顾忌这张脸会带来的祸患。再往后,我便再难找一份正经的工作。 但也是在那年,我遇到了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听信了他的话,逃离了家与他同居在一起。
3.
那时候的那个男人是那么好,只有他会认真地倾听我的声音,我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还是那张漂亮的,罪恶的脸,在鲜活地笑着。
哪怕是无名无姓地活着,我也活得比曾经像个人。
我想,我也是在那时候爱上了汤。
母亲是最擅长的煲汤的,每逢休息日的下午,不消多长时间,味道便从厨房溢了过来,勾人心脾,只可惜我不曾尝过。离开家后我也学着她的模样煲了次汤,第一口下去烫了舌尖,却尝到了那浓香,原来是如此美妙的滋味。
就像是他给我的感觉,浓香而醇厚,在热腾中一股脑涌出来,弥漫向四方,一口下去全身都熨得温热,驱散过往那些年岁的寒意。
温暖总是转瞬即逝。
与他同居后,我堕了三次胎。
前两次是男孩,是在他的陪伴下堕掉的。但最后一次却是个已成了型的女孩,被生生拽了出来,捏在他太太的手中,小小的像个鼠崽儿,那么惹人怜爱,那么与我相似。
失去那女孩最是让我痛苦,比起两个哥哥,她是最常入梦的,常常在我耳边暖暖地笑。皱褶满布的笑脸上咧着大大的嘴,没有牙齿,双眼闭着却好像在一直注视着我。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若有一天我做了母亲该如何做。我的母亲和姐姐是个好的榜样。我的孩子她该有一个为她煲暖呼呼的浓汤的母亲,一个教她描红念字的父亲。不,这些还不够,她应当有更加好的日子,比起我,比起姐姐来更好。
看着那小小的婴孩,我头一次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4. “喝吧。”何姑说,刺绣精美的红帕子和金银零碎饰物盖住了半张脸,一张嘴便丁零当啷地响。 她像个从剪纸里走出来的巫婆,连伴当都扎着高髻,低眉顺眼,像模像样。我从邻居女人那里探得她的消息,带着某种抓心挠肺的渴望,在那个旧城里穿过九条巷与她见面。 几次三番的恳求下,何姑许是被我的执着和诚意打动。 于是何姑为我细细熬了一碗汤,尚未出锅被端出厨房,那汤便已散发出浓浓的异香,异常勾人。我迫不及待地搅拌了下,婴儿小小的手指就从浓白下面露了点出来,小巧可爱。 “骨头是酥烂的,别嚼太细,就这样咽下去。”她又嘱咐,“再加上其他人的,三个月就能显怀,你得当心着些。” 我应声点了点头,眼角氤氲着模糊一片,不消多言,我已被那股子异香蛊惑了。 那香味是世间难寻的,让人闻了便觉得饥肠辘辘,我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尝到汤味的那天,匆忙得烫了舌尖,却依然不管不顾地往下吞咽着。 像是要将肠子烫断一般。 我的小女儿。 像曾经那样,再次熨热了我的身体。
5. 记得再次回到家时,正是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聚在一起,我交了钱,像房客一般被准许住进了原是杂货间的小房间里。 我的姐姐在世纪初考上了大学,学会了化妆打扮。穿上名牌的衣服,遮瑕粉底眼线眼影齐上阵,最后再抹上鲜艳的口红,似乎也变得光彩照人了起来。 只有在那个时候,她终于看上去是我的亲姐姐,与我肖像了。 我漫不经心地回忆着,吮吸着沾了汤水的手指。那股浓香几乎要让我将手指咬得鲜血淋漓,恨不能嚼碎了咽下去。 我的父母、姐姐,还有我挚爱的爱人,此刻都在我的面前,我的碗中,我的肚里,陪着回忆我过去二十年发生的一切。 他们肢体绊在一块,有的伸了手指,有的露了脚趾,有的紧握着舌头,有的含着眼球。 还散发着刺鼻的浓香。
6. 我手中有一面小巧的铜镜,是那日从何姑那里拿来的。 镜面分明十分光滑洁净,可镜子里什么都没有,连我也照不出。 我将它贴在肚子前,暖意熨烫着冰冷的镜面,我的唇齿间依然萦绕着那股异香,甜蜜幸福。 “再等等,再等等……很快我就能再将你生下来了。” 我的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