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择拉了身旁一个椅子坐下,“想聊聊吗?”
薄野凩点头,想了想,先抛出一个适合做第一个问题的问题:“你在这里工作?”
“是,调酒师。每晚都来。周末有空就做做家教。”
“你很缺钱?”薄野凩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觉得以你的钢琴水平,做家教就可以赚很多。”
“大学开销大,更何况我也要为我的家人和我未来做打算。”
“但你不必要来酒吧。又吵又乱。你来这应该也喝酒吧?酒精不好,伤身体......”
“你好烦。”邬择脸色不太好看,张口就打断了他。
薄野凩赶紧闭了嘴。
果然又被人讨厌了吧。他心想。
但邬择似乎并不生气什么,他撑着脸,清澈的目光落在薄野凩脸上,似乎要从这张乖巧的面庞上看出什么来。他伸出手,又在薄野凩头上揉了揉,扯开嘴角,薄野凩好像听到他笑了一声。
“你这一点,跟我妈有点像。才二十岁不到,就会说这种话了。”
薄野凩正想着怎么回答,却见邬择把他自己的酒杯晃了晃,喝了一小口,眼里流出的光泛着忧郁的波澜。
“我没告诉我妈我做家教的事情,她只知道我在酒吧做调酒师,时不时就在这儿喝酒,每个月都打很多钱过来。我拨回去,说够了,又总是被硬塞回来。”
“为什么不告诉她事实呢?”薄野凩好奇地眨眨他的金眸子。
邬择哂笑:“你不关注我那所大学吧?我考试一般都是交白卷,只有高考这种重要的考试勉强写完了半张卷子。他们都相信我的成绩糟糕透顶,毕竟从来没见过我学。
“我第一次去做家教的时候,那家长看着我的学历,就问我哪来的自信做家教。我说,你随便给我几道题就知道了。
“后来真的做出了几道题,那家长才噤了声,后来还向别人推荐我。我就原谅他了。”
“那为什么你不认真考试呢?”
薄野凩困惑的小眼神里映入邬择更淡漠的眼。
“因为,天才听赞扬声听得太久了,也会想要当当废柴。
“所以,薄野同学,今天开始给我记好了:不许说我是天才。”
薄野凩挂着一脸的困惑点了点头。
邬择又把话题拐回他母亲:“我妈当然要比你更唠叨。我高中成绩迅速下滑的时候,她就时常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唠叨个不停,讲什么前途,讲什么感恩......呵,可惜她不知道,我是缺失感情的一条白眼野狼,前途于我没有意义。至于,感恩?”
他说到这个词时,眼神黯淡到了极致:
“把金钱债还清后,我和她之间本就是单纯的交易一场。”
“把金钱债还清后,我和她之间本就是单纯的交易一场。”
薄野凩听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邬择把酒杯中的鸡尾酒喝尽了,又倒了一杯甜酒。
“我并不是真正的邬择,至少可以说,不是第一个邬择。
“她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一开始当然很幸福美满,一路顺风,直到她怀上‘邬择’为止,一切都好好的。
“但是,她那个丈夫——你知道吧?已婚的男子,在妻子怀孕时,就可能因为一种叫生理需求的东西,做些出格的事情。
“这事被她发现了。
“本来只是很烂俗的剧情,但糟糕的是,那第三者不知廉耻,偏说是那男人的真爱,跟她吵了起来,也动了手。她摔下了楼梯,那个孩子没了,她的婚姻也没了。”
薄野凩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刹住了。
吸,这玻璃渣好滋味。
“那个丈夫跟那第三者走了,我妈憔悴了很久,直到在巷子里捡到了我。因为我长得有几分像她和她丈夫,她就把本来要给她那个孩子的名字,安在了我身上,把我当成了她亲生的‘邬择’来对待。
“这些事情,都是我外婆告诉我的。
“到现在为止,我妈都坚信,我就是她生下的那个‘邬择’,还时不时从我身上看她那个丈夫的影子。唠叨我的时候,也说过‘你不要像你那个爸’之类的话。
“但她不知道,我可从不承认我有什么父亲。”
邬择冷冷地笑了一声,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薄野凩觉得心一紧,小心翼翼:“但,她毕竟于你有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我并不讲恩情这种东西。这些年来,她从我这里欠去的安心、自由和谎言实在够多了。我配合她演戏演得太久太累了。有时我真情愿她不要把我捡回来养,送去孤儿院也好,让我冻死饿死在路边也罢,都比现在行尸走肉一样活在这酒肉人间好。”
薄野凩觉得还不明白:“行尸走肉?你......活得很难受?”
“难受?算是吧。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我现在的生活合适了。”
邬择抬眼来定定看薄野凩金色的眸子。
“我总觉得我不是一般人。
“从有记忆起,我就因为太聪明被叫了很多年的天才。但是,我总觉得这是有原因的,那个原因并不是练习多,也并不是真的天赋超群,而是——
“我已经活过了很久很久。
“只是记忆都被淡忘了,但重新接触到之后,我很快就会把它们全部想起。我似乎什么都学过,而且曾经学得很精深,弹钢琴只是其一。
“什么都学过了,什么都见识过了,又没有多么丰富的感情,我就对这个世界感到了厌烦厌倦。
“我想要新的,或者永恒不变的东西。”
“我想要新的,或者永恒不变的东西。”
邬择又停下来。
“说起来——
“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觉得很久以前我就在哪里见过你。
“我对你,似乎有一种,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永恒不变的,唯一的一份感情。”
“我对你,似乎有一种,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永恒不变的,唯一的一份感情。”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