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举乐or。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余生不辰,阔别西湖二十八载,然西湖无日不入吾梦中,而梦中之西湖,未尝一日别余也。
孤山旧亭子,凉荫满林樾。
一年一桃花,一岁一白发。
南高看云生,北高见月没。
楚人无羽毛,能得凡游越。
“不塞不流,不止不行”
西湖七月半,一无可看,止可看看七月半之人。看七月半之人,以五类看之。
其一,楼船萧鼓,峨冠盛筵,灯火优傒,声光相乱,名为看月而实不见月者,看之。
其一,亦船亦楼,名娃闺秀,携及童变,笑啼杂之,环坐露台,左右盼望,身在月下而实不看月者,看之。
其一,亦船亦声歌,名妓闲僧,浅斟低唱,弱管轻丝,竹肉相发,亦在月下,亦看月,而欲人看其看月者,看之。
其一,不舟不车,不衫不帻,酒醉饭饱,呼群三五,跻入人丛,昭庆、断桥,嘄呼嘈杂,装假醉,唱无腔曲,月亦看,看月者亦看,不看月者亦看,而实无一看者,看之。
其一,小船轻幌,净几暖炉,茶铛旋煮,素瓷静递,好友佳人,邀月同坐,或匿影树下,或逃嚣里湖,看月而人不见其看月之态,亦不作意看月者,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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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人游湖,巳出酉归,避月如仇,是夕好名,逐队争出,多犒门军酒钱,轿夫擎燎,列俟岸上。一入舟,速舟子急放断桥,赶入胜会。以故二鼓以前,人声鼓吹,如沸如撼,如魇如呓,如聋如哑,大船小船一齐凑岸,一无所见,止见篙击篙,舟触舟,肩摩肩,面看面而已。少刻兴尽,官府席散,皂隶喝道去,轿夫叫船上人,怖以关门,灯笼火把如列星,——簇拥而去。岸上人亦逐队赶门,渐稀渐薄,顷刻散尽矣。吾辈始舣舟近岸,断桥石磴始凉,席其上,呼客纵饮。此时,月如镜新磨,山复整妆,湖复颒面。向之浅斟低唱者出,匿影树下者亦出,吾辈往通声气,拉与同坐。韵友来,名妓至,杯箸安,竹肉发。月色苍凉,东方将白,客方散去。吾辈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香气拍人,清梦甚惬。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论语》
杨柳生絮,海棠初开。
周翡吃力地站起来,额角疼出一层冷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瞪了李瑾容一眼,半死不活道:“大当家慢走。”
李瑾容态度才软和了些,那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竟敢接着挑衅,她当即柳眉一竖,又要发作。
周以棠生怕她们俩掐起来没完,连忙咳出了一段长篇大论,李瑾容的火气硬生生地被他逼了回去,目光如刀地在周翡身上刮了一遍,冷笑着伸手点了点她,眼不见为净地大步转身走了。
使剑的少年将短剑倒提,行云流水似的错了半步,随即“呛”一声轻响,剑身撞上了长矛,而他并没有硬抗,一触即走,剑身又游鱼似的滑开,那少年一笑,低喝道:“小心了。”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凭空滑了两尺,那短剑仿佛长在了掌心中,也未见他有什么大动作,灵蛇似的一别一挑,使了一招“挽珠帘”,眨眼间便将大师兄手中的长矛撬了下来。
新弟子看得大气也不敢出,身边的老弟子这才接着道:“那便是李大公子,咱们四十八寨大当家的亲侄子,一手功夫是大当家亲手调/教出来的,是咱们这一代人里的这个。”
他冲旁边瞪着眼的师弟比了个拇指,只见那李公子温和地笑了一下,并不倨傲,双手将夺过的长矛捧回原主手里:“承让,多谢师兄赐教。”
周以棠这个毛病恐怕好不了了,聊天侃大山也得来个“起兴”——也就是正题之前要先东拉西扯一段,这会听他莫名其妙地讲起了古,周翡也没有出言打断,十分习以为常地木着脸听。
“哪怕头顶着一个‘匪’,你身上流的也是英雄的血,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草寇强梁之流,也不要堕了你外公的一世英名。”
他常年多病,说话未免中气不足,总是轻轻的,严厉不起来,可是在周翡听来,最后这几句却远比李瑾容那几鞭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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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iest太强了555。短短数千字里,李瑾容,周翡,周以棠,三个人形象全立起来了。非但如此三人间两两克制(?)的关系也一清二楚。这两句也是,周以棠文文弱弱但三言两语力拔千钧,周翡不怕挨揍却怕“堕了外公一世英名”,也给下文说“交代重要”做了铺垫。
周翡这句听懂了,立刻道:“呸!我揍得轻了。”
周以棠弯了一下眼角,接着道:“他一把年纪,自流放途中逃难,九死一生,到如今家破人亡,孑然一身,落草为寇,他会不明白弱质难存的道理么?只是他对着你们这些孩子,就想闭目塞听一会,拿这些早就乱了的旧纲常来抖抖灰,做一做白日梦……这是老书生伤今怀古、自怜自哀的心,有点迂腐就是了。你听人说话,哪怕是通篇谬论,也不必立刻拂袖而去,没有道理未必不是一种道理。”
周翡记事很早,在大人们说话还不会避着她的年纪里,对一些大事就模模糊糊地有些印象了。
这些大事包括她娘笨手笨脚地给她洗澡时拉掉了她一个关节,好像倒不怎么疼,就记得她娘吓得一边哭一边给她合上。还包括他爹在那个阴雨绵绵的冬天里大病一场,险些死了,那时候还没长出白胡子的楚大夫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对她娘说:“把这孩子抱进去给他看一眼吧,万一熬不过去,他也放心。”
每个少年脱口而出这种豪言壮语的时候,都是饱含真情实感的,只不过没考虑自己就是个小小弟子,“过江之鲫一样多的绝代高手”跟他一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
反正本领既然已经不能超然物外,至少视线能好高骛远,这样一来,也让人能有种自己“非池中之物”的错觉。
他约莫弱冠之龄,长着一双平湖似的眼睛,仿佛能把周围微末的月光悉数收敛进来,映出一弯纹丝不动的月色,极亮、也极安静。
李晟已经顺着麻绳下了数十丈,在江风中摇摇荡荡,像一片心怀山川的落叶。
这种野马似的念头没有就算了,产生的一瞬间,就完成了从破土到扎根、再到长大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