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朝换代的泥路上,丑陋的历史巨轮扭曲倾轧着前进,其寡廉鲜耻,本无天理人道,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当这个十恶不赦的凶犯,怀着不堪为人的自卑,往人的厅堂里一窥究竟时,却发觉自己曾经干的那些坏事,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太平年头里的恶行让他瞠目结舌,并不因自己的卑劣而羞愧,而是因自己的卑劣之卑劣而羞愧,仿佛一个装神弄鬼的人,撞见人间真有百鬼夜行,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没脸见人,还是没脸见鬼。
他看着以前最没胆气,甚至会晕血的废物,佩戴上威风凛凛的肩章,看着曾经贪赃枉法的酷吏,一个跟一个重新坐上了肥缺,看着最狂热的攘夷党人,率先穿上洋装,告发殴打那些不肯剪掉猪尾,做着武士梦的少年,看着德川时代的私塾书本,换了表纸就变成了新政规训,看着轰鸣冒烟的大机械和花花绿绿的钞票,远比冲锋陷阵者的亡魂更被人们崇拜……
于是变得心灰意懒,深居简出,能做的不过就是躲进后院习练剑术,耗光一身力气,坐在树下缅怀虽不光彩,但至少真实的往昔罢了。
听说右大臣挨了揍,佐贺藩闹事,他只讪笑着摇头,后来熊本、福冈、山口相继举事,他就一天比一天坐不住了。终于,鹿儿岛骚乱的消息传来时,他从院子里挖出武器不辞而别。当时会津屋的老板刚刚咽气,原本诺大的家业还等他执掌大局呢。
事到临头,他实在变不出什么戏法了,等着挨最后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