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放弃挣扎,死猪不怕开水烫,慕衍按了按陆攸年胡思乱想的脑袋,“行行行,你怎么想都行,反正今天你必须给我开心过好。”他指了指对面一家糕点店,“喏,那儿有家糕点店,吃点甜品开心点?”
两人各从柜里选了一块蛋糕,在门边的椅子上对坐。陆攸年一看慕衍盘中的蛋糕:蓝莓奶油蛋糕,樱桃,巧克力......熟悉的搭配——慕衍从陆攸年身上闻到的那些味道。
陆攸年面无表情地交换两个蛋糕盘。慕衍“哎”了一声,得到一个白眼:“想吃我,门都没有。”
慕衍嘿嘿笑:“怎么算吃你呢?这就是普通的蛋糕而已。”
陆攸年不理他,把那枚樱桃送进口中。
慕衍勾勾唇,低头从自己换到的那一块蛋糕上也取了一颗樱桃。
很甜。
甜到有那么一瞬间,眼睛里莫名有点湿润。
糕点店透明的玻璃窗外,华灯初上,来来往往的人——在几处地方之间来回往返的人,一走就再也不回来的人,都在行走,足下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换了方向。
玻璃窗内,坐着的人也早晚要离开,再甜的糕点也留不下,再红的樱桃也钓不回。知道结局的人,在灯下的影子总比别人多三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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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点蛋糕?”
陆少琛拉开窗帘向外望了一眼,后院似乎寂静无人,又把窗帘严实地拉上,坐回林河渝对面的沙发,“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怎么?还紧张啊?”林河渝嘿嘿笑着,手还是把陆少琛那盘蛋糕拉近自己,不客气地动上了刀叉,“其实不必要,就算真遇上了,他也没法证明你是陆攸年,早晚得放你走。”
陆少琛戴上耳机,“真的只是没胃口而已。”
林河渝也不坚持,看向陆少琛的耳机,换个话题:“怎么?又听那东西?”
啊,又是一个坑qvq。
陆少琛摇摇头,“英文歌而已。那段录音早就不用听了,”眼神黯淡了一刹,“早就熟悉得都快能背下了。”
林河渝有点漫不经心:“没事,反正再过不到一年就都结束了。”
陆少琛盯着他,“本来已经结束了的。”
林河渝:......
他面露委屈:“你自己一句话不招呼,狠心丢下我,跟我哥跑路了一年。我藏行踪又没你们俩厉害,三天两头被慕衍找上门,你居然还怪这样惨兮兮的我?”
陆少琛:......
诉苦就诉苦,能别把他控诉得像渣男一样行吗?
林河渝把吃干净的蛋糕盘放回桌上,“反正都回来到这一步了,就算我不帮慕衍,他肯定也会走别的路冒险回来。你还是先想想等下怎么跟舒乐琪解释吧。舒乐琪太聪明,又是我们自己人,告诉她这些事对我们没坏处。”
陆少琛支颐,“但我觉得,问题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房门在这时候被打开,沙发上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看见门后的人,陆少琛瞳孔骤缩,意外得很。这反应被捕捉到,给了怀疑中的心定下了证据。
少女激动地扑进陆少琛怀里,敏感的眼溢出泪花。陆少琛的手颤了颤,往陆千芊头上揉了揉。久违又熟悉的力度,使陆千芊呜咽出声。
陆少琛转眼去看舒乐琪,后者正调皮地眨着眼:
“抱歉。我实在不忍心看你们兄妹俩就这么阴阳两隔。”
真·阴阳两隔。
啊,陆少的线真是卡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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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慕衍拉着陆攸年转了半座城市,直到天彻底黑了个透,时针指到了十,两人才到慕家附近。
慕衍坏笑着给陆攸年看手表上的时间,再指指慕家的方向:“干脆今晚住我这儿呗?”
陆攸年贴回去一个鄙视的白眼。合着今晚故意转了这么久,还是想把他拐回家。“你今天到底是抽什么风?”
慕衍这回不回答了,有点虚心地打量起了眼前人:路灯下的少年抱着几本书籍,白得病态的皮肤被橘色灯光照出几分温暖。慕衍忍不住伸手在陆攸年脸颊上刮了刮,没敢说心里一堆不可言说的念头。
路灯下的少年抱着几本书籍,白得病态的皮肤被橘色灯光照出几分温暖。
陆攸年是允岚高中公认的校草,顶尖的颜值足以让每个人一见钟颜。如果不是性格冷淡人缘一般,背后的陆家又不是好勾搭的对象,追在身后的人怎么说也该排满教学楼的一条走廊才是。
慕衍也是个实打实的颜控,馋了自家发小这副相貌十几年,如果不是对方太坑,这近水楼台的早下手了。得到命运之书后,慕衍也不止一次地想,要是......他现在跟陆攸年表个白在一起了,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那些破事了?
陆攸年眼神清澈迷茫得很:“慕衍?”
“嗯?”
“你到底怎么了?”
慕衍喉咙哽了一下,才道:“没什么,我们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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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攸年常来慕衍家,却是第一次在这过夜。
问题也不大,慕衍亲自打通电话给曼珺的事儿。曼珺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同意了——其实也不能不同意。陆家真的分两家来看,陆二老爷家是排不进允岚前五的,话语权必然比不过慕家。更何况陆攸年人已经在那了,他们说个“不”字也没作用。
挂了电话回到房间,慕衍眼皮就跳了——陆攸年正看着桌上的命运之书,眼疾手快从陆攸年眼下抽走了书,“干什么!这可是我的日记!”
陆攸年满脸困惑,“日记为什么要把名字刻在上面?”
慕衍表示: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再次凭自己的口才掰扯:“专门定制的,刻上去后不可更改,有专属性,懂不懂?”
“但......太奇怪了点吧?”
陆攸年又看慕衍手上的命运之书,硬邦邦的天蓝色封面上干干净净只刻着黑色的“慕衍”两个字,书脊上也一字没有。
“而且......为什么你要选天蓝色的封面?名字才用黑色刻上去,好奇怪。”
慕衍喜欢的是黑色,退而求次就会选灰色。陆攸年清楚这一点。
分手以后我喜欢上了你喜欢的颜色【dengdeng】。
慕衍觉得头疼,指尖狠狠啄了啄陆攸年的额,“问题那么多干什么!我也没弄懂你到底喜欢什么礼物呢!快点给我个答案,你到底想让我折什么?都问了你一天了。”
陆攸年揉了揉额:“都说了你随便折些简单的东西就好了。你折的,我就都挺喜欢的。”
后一句猝不及防酥了慕衍的心。慕衍抽了张天蓝色的彩纸,“那,让我想想......”
慕衍思索了没一会儿,把方形彩纸的相邻两角折起,把另外两角所在的一块矩形区域折下,卷成一个类似甜筒的形状,取了桌上一支黑笔固定。他看着那黑笔想了想,又取了一支红笔、一支蓝笔固定在上面,亮给一脸困惑的陆攸年:
“你看,这三支笔就是你、我和千芊,红的是千芊,黑的......”
慕衍说到这儿,突然卡了卡,念头一变:“黑的是你,蓝的归我。”
在很久以后,慕衍才知道怎么解答当时这个含义:
黑心随你,蓝天归我。我会永远敞开胸怀,等你回归我的世界来一起织就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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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之前年级要求给高三学姐折纸时,我随手折出来的。
因为要用黑笔固定于是没交上去,后来就想到了这个剧情。
“行行行,轮不到我。”慕衍默默去熄了灯,再次爬上床,跟陆攸年保持了点距离躺下。
过了一会儿,慕衍小心坐起来,轻声地,“陆攸年?”
“嗯?”
“还没睡着?”
“没。”
“要不要听睡前故事?”
“你会讲?”
“那可不。”
“那讲讲吧,我想应该会挺催眠的。”
“啧,你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
“爱讲不讲,不讲就好好睡觉。”
“那我开始了。”
“嗯。”
慕衍咽了口唾液,咳嗽了一声,“从前有个牧羊人,他养了很多绵羊和一条狗。牧羊人把狗养得很大很壮,要求它保护好绵羊们。大狗很听话,很负责任地保护绵羊们。
“有一天,有一只跟狗关系非常好的绵羊,被牧羊人送给了朋友,过几天就要被带到另一个牧场去了。
“狗听说那条路上常常有狼,绵羊很可能不会再回来。它开始几乎每晚都做噩梦,梦见绵羊被狼吃掉了,或者绵羊变成了狼,回来吃其他的绵羊。”
慕衍深呼吸。
“狗很担心绵羊,但是不知道能做什么。它只能在剩下的日子里天天跟这只绵羊一起玩,陪它吃饭,送它礼物,给它讲睡前故事。”
慕衍勾唇露了个笑,呼出愉悦的气息,眼里却泛起星光。再开口,嗓音仿佛已经有些喑哑。慕衍试着轻轻唤了一声:“陆攸年?”
枕边的人没有回应。
“小绵羊?”
没有回应。
“小绵羊陆攸年?”
还是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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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琛:?你敢说我是小绵羊?
慕衍:......没,你是披着羊皮的狼,比狗还厉害上百倍。
确定陆攸年是睡着了,慕衍取出了跟枕头一起带过来的命运之书,屏住呼吸。
得到命运之书近一年以来,慕衍测试了上千次,已经发现能够改变的仅有过程,而非他想要改变的结果。越重大的事,也越难以更改。
这也就是说,陆攸年注定要成为慕衍璀璨人生里唯一的也是最可怖的那个噩梦:
陆攸年会站在慕衍的对立面做了那个最可恶的反派,天蓝换成纯黑,单纯的少年换成阴毒的成人。
曾经最疼爱妹妹的陆攸年,会突然舍得对陆千芊举起了刀子;曾经最喜欢同慕衍游戏的陆攸年,会与慕衍撕破了脸彼此敌视,于都市的暴风骤雨里厮打纠缠,结局也在一个暴雨夜画上血红色句号。
命运之书最残酷的一点,还不是讲述这些危险的未来,而是以记忆信息为载体,将这些内容以画面的形式在大脑中播放。慕衍仅仅把命运之书翻阅了一次,却对那些内容刻骨铭心至极。
再看身边熟睡的人,慕衍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极轻地刮了刮陆攸年的脸颊,低吟道:
“敢说轮不到我?还是一只小羊羔,就这么狠心了,小心以后没人要。”
-
苏彻霖:你现在说要小心没人要的这只小羊羔,以后就让你头疼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他这头大黑狼。( ) 。
几天的时间实在太短暂,慕衍终究要面对同陆攸年分别的那天。
机场的人流密集。候机场的座位转眼只剩下一个,慕衍让陆攸年坐下了,自己站在一旁,心里五味陈杂,突然唤了一声:“陆攸年。”
陆攸年抬头看向慕衍,发现他的脸阴沉得可怕,“怎么了?”
“如果......”慕衍咽了口气,“如果,我跟你走呢?”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滞了。
陆攸年觉得自己是产生了幻觉,“你在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跟你一起出国,可以吗?”
慕衍用力呼着气,气流进出喉咙似乎异常艰难。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陆攸年把书脊抓紧,“不可能的,慕衍。你应该知道现在其实是什么情况:我很可能不会再回国,而慕家的势力要转到国外少说也要五年,千芊也还在这里,你难道能把这一切问题都抛开,跟我走?”
陆攸年的呼吸声在这时听起来像呜咽,却又冷冷笑出一声,“你能吗?”
慕衍低下头。
是啊,不能。他有自己的家人,有其他的朋友,有陆千芊。他跟陆攸年的关系,没好到能让他牺牲一切去追随。
慕衍试着放松心脏,“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答应我,永远做我最好的朋友。”
陆攸年瞳孔骤缩:“为什么突然要求这个?”
“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慕衍虚弱一笑,“你答应我不就行了?”
这次轮到陆攸年低下头了。
“答应我啊,为什么不答应?”慕衍弯着唇角,却觉得心在滴血,“滴答滴答”,清脆细微,却把机场的喧闹声都淹没。
陆攸年闭上眼:“慕衍,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是,”慕衍向后退了一步,勉强挤出的笑容扭曲又阴暗,“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发觉。你根本不想只和我做朋友,是真的吧?是我太粗心,大大咧咧,不知收敛,没想过你会有这样的心思。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你都要走了,少则四年,多则一辈子也未必能再见。四年之后,我身边可能就会有一个妻子,会有更多交心挚友,我和你的一切可能就会渐渐消失在时间与记忆的洪流里,我们可能就会连朋友都做不下去。”
却觉得心在滴血,“滴答滴答”,清脆细微,却把机场的喧闹声都淹没。
陆攸年的手指在手上书籍的封面上抚了一下,“那也不必要让我许这种承诺。”
“不必要吗?”慕衍冷冷笑起来,“那如果我说,我那个未来妻子可能是陆千芊呢?”
陆攸年的身体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仿佛灵魂被震撼得要离了肢体。
“你知道的,舒乐琪心里只装得下权财,而装不下感情。陆秉义他们又想把千芊塞给我,或者其他地位同我相近的人。你放得下我,但再加上千芊呢?
“你喜欢的我,跟你最疼爱的妹妹在一起,你能保证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陆攸年无力地放松全身,背靠在冰冷的长椅上,把书本放在身前,两手十指交错,“你到底想说什么,慕衍?”
慕衍俯下身,一边手臂扶着长椅椅背,高大的阴影半覆在陆攸年身上,“没想说什么,只是想问问你,你会像我一样听天由命,还是走上哪条特别的路?”
恶人剧本不可拿,拿完必定火葬场.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