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衍想到这里，怔了怔，拍拍额头。
都过去了，都不能过问了，还想那么多。
没多久也到了舒家大宅，在门口就遇到了舒乐琪。慕衍有些意外，记忆里，上辈子舒乐琪可没有在这儿。看对方悠然眺望远方，在人流中丝毫不挪动位置的样子，是在等人。
她是在等谁呢？
慕衍自认为自己不足以让舒乐琪提起兴趣。于是他发觉舒乐琪把目光停留在了陆千芊身上，人还向着这直径走来了。
十七岁多还尚且是少女的舒乐琪已经颇有了几分十年后就具备的气质，光是看着人向自己走来，举手投足一举一动都同二十七岁的舒乐琪几乎无差，就让慕衍心里发毛——
舒乐琪在命运之书剧情中的角色定位，按小说角度分析，大概可以说是男主白月光、女主替身和第二位反派。按道理，她商业上的能力也是拔尖的，在剧情和上辈子却都选择了全程给陆攸年打辅助当后援，就是那种：你在台上尽管发挥，我在台下给你疯狂打call，时不时还来后台给你加光效buff，顺便再从背后捅你对手两刀。
百分百陆攸年支持者一个，凭实力让慕衍那九年多的时间里吐的血量多了30%。
童年时代慕衍对她有过的那点兴趣，因了后面的那些不堪回忆的经历，也死了个彻底，让慕衍切实意识到了命运之书导致自己多么心瞎。
那双小时候他还特别沉迷的星星眼对自己再度欢快地眨眼睛，说出来的话却是：“你新招的那个助理，我看着不错，让他来我手下呗？”
啊，当然，人家不是问你意见，只是通知一声。
怎么回忆怎么扎心。
慕衍忍下喉咙里一口血。这么多年的交情告诉他，舒乐琪今天来八成不是来做什么好事的，九成目的跟陆攸年有关。
慕衍看向了身边也很惊讶的陆千芊。这小姑娘一直没什么心机，商业天赋为零。找她做什么？想找个新的兴趣目标，也该找陆少琛啊。就算请不到人，找陆谨仁沟通尝试几次总可以吧？
心里头突然“咯噔”一下，慕衍想起来上辈子研究命运之书时，听林河渝说过那么一句，舒乐琪，是六位命运之书拥有者里，唯一一个提前拿到剧本的。
简单说，就是舒乐琪在命运按计划时间交给她命运之书前，就已经发觉到了命运剧情的存在和影响。
怎么发觉到的，什么时候发觉，慕衍没问出来，但可以估计出来是在十八岁左右。
算算时间，今天很合理。
舒乐琪这会儿已经开了头，愉快地冲两人打了个招呼，视线就停在了陆千芊身上，一个友善的微笑：“千芊今天怎么来了？我还以为这种宴会，你不会愿意来呢。”手还在陆千芊头上揉了一下，“看来一年的时间里，你也长大了。”
陆千芊身子颤了一下。
“一年”指的是什么，谁都听得出来。
慕衍脸色沉下来，“舒乐琪，注意点，别乱说话。”
“哦？”听到慕衍的警告，舒乐琪显然有点意外，但并不多在意。她直接靠上前去，在陆千芊耳边低语：“我还以为，你终于有勇气来找陆少琛，是变聪明、勇敢了呢。原来还是被逼无奈吗？”
慕衍没这个脸拉开她，自然只能放弃干涉，于是让舒乐琪对陆千芊说了更多悄悄话：
“我查过了，一年以来，你一直在拒绝去陆谨仁叔叔家，对吧？
“总是逃避问题，人可就没机会长大了。
“有时候动动脑子，大胆一点，或许还会有点惊喜发现。”
陆千芊的手松松地握成小拳头，“什么意思？”
舒乐琪狡猾一笑：“你对陆少琛，没有一点儿好奇的心思吗？
“动动脑筋，傻姑娘。那场火灾那么突然那么诡异，你难道没有起一点疑心？允岚豪门里谁家猜不到，陆少琛是陆攸年的替代品，那你觉得替代品和正品之间，难道会没有几分相似吗？”
话说到这里，舒乐琪故意把声音放得更轻：
“我和他通过一次电话，气质不一样，但声音音色如出一辙。
“你觉得，陆谨仁叔叔会只因为声音像而选择他的可能，有多大？
“那张脸，你应该想再见一次吧？”
陆千芊激动得按住舒乐琪的双肩，直直面向舒乐琪，心跳如鼓：“你说的是真的？”
舒乐琪摊手道：“信不信由你，毕竟我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说罢，又靠上来，低声补两句：“不过我得提醒你，他这次来要求绝对不能跟慕衍照面。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过节，但你最好不要给他添麻烦，否则我可不会带你见他——他今天本来也不打算见你的。”
陆千芊用力点点头。舒乐琪放心站好，非常好姐妹地拉住陆千芊的手，星星眼又亮起来：“那我们一起去玩吧！”
慕衍：？？？
这种姐妹版“派大星，我们一起去抓水母吧”的画风是怎么回事！
你们刚才聊的要么是陆攸年，要么是陆少琛对吧？
沉默地看着两个女孩远去，慕衍怀疑是托了陆攸年的福，全世界都觉得自己好坑骗。
唯一的伴被拐跑了，慕衍只好孤身走进大厅。
作为慕家独子，慕衍理所当然地被长辈们围了几圈。看着这久违的关注热度，慕衍心中一片沧桑感慨。前世被陆攸年打压得落魄到底之后，可没有这么多人还会围着他关切问候。
唉，要不是陆攸年......
慕衍转念一想：算了，人都生死未卜呢，还是少气点儿吧。
慕衍选了个角落坐下，倒杯酒来浇愁，靠着椅背放松全身，合上眼，不由得想：
要是陆攸年真的还好好活着，其实真让他再坑自己十年也没多大事。
他真正埋怨陆攸年的只是，那些年里始终没解释清楚的突然离开。
寂寞的黑暗中各种喧闹渐渐归于寂静，如一片黑潭覆没了一切繁华。
突然，漆黑的世界里仿若有一滴水滴落在黑潭上，引起圈圈涟漪在意识的黑暗中泛起微弱的晶莹的蓝光，轻轻触到慕衍肩部。
慕衍猛然睁眼来。擦肩而过的刹那只是一晃便过去，徒留下一瞬可以百般回味的似曾相识的锥心的痛。
短暂的愣怔之后，慕衍惊忙中起身，扭头去寻。人潮中目标已经消失，周遭只是依旧嘈杂却听不清任何一句话语的热闹，将他单独抽离至一个孤独的空间，听不清任何声音——又或者说，听不见任何想听见的声音。
是“漩涡”。
火灾那天，慕衍在火灾现场找陆千芊的时候，曾经上楼梯时在拥挤的人流中感受到过：那是一种漩涡般的吸引力，它就像现在这样同他擦肩而过，而后，慕衍同其来源愈远，感受到的其力量愈强。正是因为这股未知的力量束缚着纠缠着他，他才没能救出陆千芊。
他困惑了整整一年那“漩涡”究竟是什么，来自哪儿，而现在，他突然明晰了答案。
他闭上眼，感应到一点细微的波动，立即循着方向去找寻。一样突然袭来的头疼却比“漩涡”的影响大得多。慕衍闪进空无一人的后院，捂着头靠在墙上。
耳边响起命运的声音：“你在干什么，慕衍？”
“命运？”
“我警告过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慕衍不甘地咬咬牙：“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拜托，这有你的整个人生重要吗？
“你知道你上辈子为什么输吗？就是因为心太软，你总舍不得对陆攸年出手，单让他得寸进尺了。
“好好回忆一下，他对你做过些什么？他早就离开你了，不在乎你了。去见一个不待见你的人有什么意义？
“如果真的忍不住，那就让我再帮帮你。”
又来了，火灾那天突然杀入的黑暗，迅猛地扑上来要将他吞噬。头疼欲裂的痛苦袭来，把意识撕咬破碎。慕衍全身冷汗直冒，背部沿着墙一点点下滑。
不行。
凭着最后一丝意识，慕衍将零碎的记忆引入黑暗。脑海中的画面支离破碎，仅凭一簇光一道影把最深刻的印象刺入神经：
机场一抹天蓝的背影，酒店一簇亮眼的火焰，医院被掷在光滑地板上的一星银光......
黑暗终于渐渐退去，记忆画面趋向清晰完整，把已经被淡忘的细节也牵出深潭：
“你最近怎么总黏着我啊？”
六月的阳光洒在过道上，灼灼烧出一片嘈杂的蝉声。文静温润的少年立在树荫里，雪亮的眸光把慕衍的心思轻轻划过。
慕衍虚着心别开眼：“这就算黏着了？两个月后就见不着你了，我珍惜珍惜最后的时间，”说着，手把背在背上书包的布带向上拉了拉，亮亮自己的一分霸道，“不行？”
对面的人把手指在书侧摩挲了几下，不回答，转回头去，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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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回忆开始，我发现没有这个完整回忆就结束不清楚。
时间选的是决裂前几天开始。决裂前还是很开开心心的可以放心xx。
慕衍眸眼亮起，跟上陆攸年，极自然地勾住陆攸年的肩膀，还往颈窝处嗅了嗅，道：“你最近越来越香了。”
又闻闻，补充一句：“今天多了股樱桃味。”
慕衍从小就经常从陆攸年身上闻见别人闻不到、陆攸年也不该有的香味。陆攸年皱了皱眉：“如果是第一次听你说，我真怀疑你是在内涵什么。”
慕衍面露嫌弃：“说什么呢，我像是那种人吗？”
说完又把话题一拐：“哎，反正也不剩多少天了，要不......你去我家住几天？”
陆攸年又把眉头一皱，伸出手覆在慕衍额上。这蕴含着“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内涵的操作让慕衍深感不爽地按下了贴在额上的手掌，“你干什么？我脑子没问题。”
陆攸年眉头皱得更紧：“你知不知道舒乐琪会和我一起出国？”
慕衍一噎。糟糕，忘了自己还顶着喜欢舒乐琪的设定。
脑子运转了几下，他才缓缓道：“舒乐琪......现在没你重要。”
陆攸年挑挑眉：“哦？”
慕衍开始掰扯：“你想想啊，都说单恋没结果，舒乐琪一看就知道是冲着你去，那我还盯着她没用啊，当然要先保住你，免得你跟我初恋凑一块儿去了，我更尴尬。”
“那种事情你可以放心，我对舒乐琪、舒乐琪对我都没那个意思。”陆攸年看向前方的路，“不过去你家住几天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太麻烦，也不合适。”
“那出去玩一阵子总可以吧？”
“忙着预习和出国准备工作，最好还是免了吧。”
预习......慕衍揉了揉额头，沉下脸：“说吧，陆攸年，我重要还是学习重要？”
陆攸年脱口而出：“学习。”
慕衍扶额：“你这个没良心的！就算是真的，说句好听点儿的骗骗我不行？”说到这，戳了戳陆攸年额头，“总这样没心没肺下去，小心有一天......就把我丢了。”
而慕衍眸光微不可见地黯淡了那么一瞬，没有被漫不经心的陆攸年捕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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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琛：丢了就丢了，再找一个就行。（ ）。
慕衍：......c，没良心的。
第五章：
后来经了慕衍连哄带骗一番努力，陆攸年才勉强问了一句：“那你想去哪儿玩？”
慕衍又噎了一下，托腮作思考状，“嗯......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肯定选个我们都会去的地方，好吧？”
隔日，常年居家学习户陆攸年按地图到了指定地点，一眼看见偌大的场子里人来人往，商品琳琅满目，慕衍站在入口，表明今日定的地点真是这儿没错。
陆攸年：......
他指了指超市大门：“这......就是你说的我们都会去的地方？”
慕衍摸摸脑袋：“实在想不出约你一介学神去哪儿合适。”
陆攸年有点想先把慕衍送去医院看看脑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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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衍：不方！我三寸不烂之舌，在哪都能发挥_(:◁」∠)_！
苏彻霖：你这么有本事，下次给你安排上医院太平间发挥鸭。（ ）。
慕衍：......免了免了，我怕我身边这个真把我送去看脑科。】
慕衍决定拯救一下陆攸年的心情：“没事没事，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好不好？文具，水果，书籍……实在都没兴趣，我买叠纸，回头给你折出个动物园带出国，你看着就能想起我了，安慰点。”
慕衍的手工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别说把千纸鹤和纸飞机折出个十几种花样，折出纸蝴蝶纸天鹅纸玫瑰也不是什么问题。
“那动物园大可不必，”陆攸年淡淡道，“折只猴子就够了。”
慕衍：……
说话好听点，是会要你命吗？
但两人还是进了超市。慕衍催陆攸年自己选些东西，然而只得到一个不情不愿意味深长的眼神。
慕衍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想套他喜好的企图被发觉了？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陆攸年这也不挑那也不挑，把自己的喜好掩藏得很好。慕衍不开口问一句，根本没法确定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也是因此，慕衍才到被剧透为止才知道自己这位发小居然暗恋自己多年。
慕衍揉揉陆攸年的头，小心问：“怎么了？都不喜欢？”
“没什么想买的。还是你挑吧。”陆攸年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慕衍真诚提出困难：“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那还是回家吧。”陆攸年揉揉眉头，拔腿要走，又被慕衍拉住：“行行行，我来挑，你要不喜欢，就放回去。”
所以为什么要掩藏呢qwq好多坑。
暗道套自家发小的喜好怎么会这么困难，慕衍手的动作就快了起来，没多久就被陆攸年拉住，“你......差不多够了。”
慕衍不以为然，“没事，就这点东西。”
对于他话中的“这点东西”，陆攸年无情地指指购物车，示意他看清真相：“车都满了。”
慕衍揉揉额，“那就再拉一辆来。”
陆攸年沉思片刻，“我觉得，当下最重要的应该是，先买根体温针？”
慕衍：......我真的没发烧。
陆攸年：我信你个鬼。
到了收银台，收银员看着那三车的东西，眼睛睁得铜铃大。慕衍一出门，就叫人先把东西送去了陆家，打电话时又被摸了摸额头，那只手收回去后，手的主人还一脸写着“不应该啊”，等他打完电话，还来了一句：“你......难道是失恋了太难过？”
慕衍只觉得头疼。他揽住陆攸年肩膀，“想想你衍哥我，颜值高身材好，虽然是千年第二，学习上是比你浪那么一些，但还是不愁没人追的。我对舒乐琪本来就只是有点兴趣，没至于到那一步，我大男人一个，不至于为这点小感情拉着你乱花钱对不对？”说着戳戳陆攸年额头，“我真的就是舍不得你而已，别想那么多行不行？”
同时还在心里默默吐槽：明明是你暗恋我，我对你好点怎么还不自在了？
顺口又补上一句：“今天开心点儿不行？你总这样想，以后跟男朋友约会还受得了吗？”
陆攸年眉头又是一蹙：“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男生？”
慕衍又是一噎，再次掰扯：“我俩十几年交情，注意到你对女生没兴趣很难？”
陆攸年移开视线：“那你现在就随手给我买了三车东西，不怕我以后的男朋友被拿来对比后难堪？”
慕衍噎得想当即掏出命运之书再确认一遍陆攸年是不是真喜欢他。